2011/ 04/ 30~ 05/ 29  107 Gallery, Taichung 

文/林冬吟

慾望從來就不是自明的。慾望像是一個交換的場所-普魯斯特的Madeleine喚回Combray鄉間的童年回憶;羅蘭.巴特在喪母後,寫作便成為重要的寄託,換以服喪儀式般地來紓解痛失之哀。

纖維藝術創作者楊偉林,文字對她來說總帶著一份特殊的情感。自幼的書法學習,求學時中文系的韜養,文字像是黏繫著作者,守著同一航線,如「共處於相戀或喪葬的靜止狀態」[1]。相隔近四年之後的個展,楊偉林以「指事」為題,揭示著她與文字的相繫之痕。

「指事」-許慎《說文解字.序》定義:「視而可識,察而見意」。「指事」或許是漢字其中一造字法,但「指」的單字意涵,對以手為操作的創作者來說,字義便轉意在「揭示」與「暗喻」兩者的中介。這次展出的四組作品〝筆陣圖〞乃是衛夫人[2]為習書法者所創的七堂課,看似簡單的書法基本筆劃,聯結的卻是自然界的意象:丶[點] 如高峰墬石,一 [橫] 如千里陣雲,丨[豎] 萬歲枯藤,丿[撇] 陸斷犀象…等。「修辭學」、「擬態」及「意識˙流」是用於寫作的表現手法及界定文學風格的術語。作者以縫、織及鈎的手法呈現的是字型、是線條、是線的糾結纏繞、是內心的喃喃獨白。串織伴隨著她對生命中的回憶與欲望;是筆的運行、是疊字連綿的詩經、是須彌與芥子的方寸,是話語遺漏的飛行。慾望就貫穿在這看似無定形的圖像,享受彼此難言的轉化與摩挲。

織線不斷的蔓延,不斷迴旋跌宕於時間的遊走和記憶的遊走,文字就在撿拾及遺落的斷裂之間獲得多變的生命圖像,如此就被楊偉林織進了輕盈卻繁複的工程,且一而再的千錘百鍊敲打著。

在楊偉林手中織造出的“文字”已非指示著言語,文字只顯於她自己於織錦段落時。在我們視線無法逃脫她那縝密縫織的安排時,已悄然將觀者帶到一個抽象意境的面前。或許,我們便可在這些呼之欲出的話語盤旋。其中的書寫轉折,在替自己尋覓流動於心靈中的悸動之時,突然之間,穆然無語。

[1] 這是羅蘭.巴特於<明室>中所說的一段話。意指:彼此相黏,肢體相繫。像成雙成對的魚,為了永恆的交媾守著同一航線,結伴而游。參閱羅蘭.巴特,許琦玲譯,<明室>,台北:台灣攝影,1995,頁15。

[2] 衛夫人,名鑠,字茂漪,生於晉武帝泰始八年(272年),卒于晉穆帝永和五年(349年)。河東安邑(今山西夏縣)人。東晉女書法家,也是書法家王羲之的老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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